陆宥舟做了满大桌的饭菜，说是大年初一，总该有点仪式感，叶羽柠瞅着满桌子大鱼大肉都已经无从下口了。
此时吃午饭还有点儿早，陆宥舟成就感满满地看着那一桌子饭菜，“要不，给我丈母娘带点儿去？”
“你可别喊这么顺口。”
“怕什么，又不是地下恋。”陆宥舟轻飘飘地说着，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筷子雨露均沾地夹着五花八门的菜式进饭盒里，还好生摆了个盘。
“我拿去就好啦，大厨你歇会等我回来！”叶羽柠穿好衣服瞅准了时机，等陆宥舟一装好盖上了饭盒便赶忙夺过一溜烟地冲了出去，她可真害怕少年一高兴跟着一块去，见面第一句就是“丈母娘”。
叶羽柠为了躲开陆宥舟父母，便绕了个大圈走，所幸家里距离医院很近，叶羽柠跑去一趟再跑回来，陆宥舟也不过是收拾了一番的功夫。
颇有仪式感的午饭过后，他便又收拾了东西去洗碗，手上捧着一摞碟子盘子的时候，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系围裙。
“小柠檬。”他唤了句，“来，帮个忙。”
叶羽柠几步过去，按着陆宥舟的吩咐到厨房里拿了条围裙，无奈少年一米八几的个头，加上他端着那大摞宝贝，她实在难以够得着。
“蹲下点儿呀，不然怎么给你戴？”叶羽柠前后估算了几次，确认自己是无法套上去了，撇嘴道。
陆宥舟听话地蹲下了些许，可叶羽柠依旧没能够得着，“玩儿呢？”她手上用了劲，按着陆宥舟的肩膀将他压到适合自己的高度，才慢悠悠地给他套上围裙。
“这个角度。”
“很辛苦的。”
他说着，便很是应景地抖了抖身子。
“小师傅可别开玩笑了。”叶羽柠为陆宥舟套上了围裙，伸手在他大腿上敲了敲，“不错，下盘挺稳。”说着，又轻轻扶着他的腰让他站起来，还在背后为他系了个精致可爱的蝴蝶结。
她帮着把碗筷都搬进洗手池以后，清理完了饭桌，便又倚在墙边看着少年在里头忙碌着，客厅偌大的落地窗能看见窗外萧萧雪景，她恍惚了下，脑海里又已然是多年以后，那时岁月迟暮，他们两鬓也如窗外皑皑白雪般色号，在静谧的屋子里两人三餐便是四季余年。
“想什么呢？”陆宥舟洗完碗出来，看见叶羽柠盯着窗外发呆。
“想时间过得快一点，再快一点，我们快点老去，我就能心安理得地说我们白头偕老了。”她咂咂嘴，看向少年，像是被什么疯狂推搡叫嚣着，为他套上了件羽绒服，便推到门外去，陆宥舟也顺手将叶羽柠的羽绒服拿起，在开门的刹那将其严严实实地裹住，顺带着一用力，也把她拉了出来。
叶羽柠被惯性推搡着靠在他怀里，后者又轻轻用手将她抵住，小心地给她一颗颗纽扣地扣好，她抬眸望着少年，长睫毛下掩藏着说不上来的浪涌，后者扣完纽扣以后顺手便给她扣上了羽绒服的帽子，遮挡住了她的视线。
她拎着帽子将帽檐抬高了些许，望向陆宥舟，雪还不是很大，但在门外那么一会功夫，头上便已斑驳一片。
“还是慢慢来吧，我舍不得看见你老去。”叶羽柠看着少年头上的细雪，“你也把帽子戴上啊。”
“现在刚刚好。”
“我们在一起就好。”
陆宥舟接过话来，抓起叶羽柠一只手揣着塞进了自己兜里。
他的手温热得很，加上方才被自己体温捂热的大兜，叶羽柠寻了个舒服的位置，便好生在里面顽皮起来。
两人一时间并肩无言，叶羽柠几度欲开口，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提起，好半晌，她才悻悻道：“其实……”
“我有点想爸爸了。”
“乖女儿。”陆宥舟接着她的话喊了一声。
“……”叶羽柠的手在他兜里用了点力掐了掐他的腰，“我认真的诶。”
“知道。”
“想听故事。”
“直说就好。”
陆宥舟扬了扬嘴角，心里又柔柔地笑了笑女孩的委婉。
“其实没多少记忆了，我只记得我讨厌他们。”
“我承认他们厉害，但我自始至终厌恶的，是他们不配为人父母，也不配当别人的孩子。”
少年别过头去，看了看屋外台阶上的厚厚一层雪，一蹬脚，把它们扫出去了老远。
身为公司高层管理，陆宥舟始终对他们心怀敬意，佩服他们今日里所有的成就，毕竟在异国他乡他们白手起家，从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发展成为一整幢高楼大厦，再投资成为其他公司的股东，又收购旗下分公司，十余年光阴将陆氏集团挤上了世界商业排行榜之上的位子，任谁都会啧啧称奇。
可也是这十余年，他们从未回来过一个日子，公事缠身时甚至连打到爆炸的电话都一个不接。
“我记得还不到十岁，他们便离开了，搬走了所有家里能用的东西，卖了曾经住过的商品楼，就剩下我的最基础的生活用品，带我到了爷爷奶奶那儿，当天深夜他们赶着最便宜的机票便走了。”
“那是我爷爷奶奶见他们的最后一面，刚开始的时候我总会打电话过去来表示出我有多么多么地想念他们，可每次说不到半分钟那头就只剩下了忙音，那时爷爷说他们忙，慢慢地我也不再去打扰了。”
“随着年岁增长，父爱母爱在我这里已经慢慢被别的情感压了下去，早就可有可无了，我独独记恨的，是奶奶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弥留之际，她多想见见自己儿子，却如何都打不通电话和视频，最后连个声音都没听见，徒留遗憾地攥着他的照片去周游这世界。”
这成了陆宥舟心底扎得最深的那根刺，每每回想起来，都还仍有心如刀绞的痛楚。
“外公外婆那边在他们离去以后早就断了联系，现如今是怎样一番景象我也不得而知了。”
反正按着他们那性子，也不可能有多么主动地去联络这番感情。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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